《紅劫蒼生淚》連載(五)

【小說】內容提要:曾經從戰場死亡線上滾爬出來的鄭江,憑著一身勇猛,帶領一家人把硝煙瀰漫在自家的房前屋後,擊退數百人的多次進攻取得了勝利,但最終還是無法守衛住自家的房園。

一段痛斷肝腸的愛情故事,僅有三面之緣卻打動一片芳心,更喚起對久遠時空的記憶。沒有漫步在花前月下卻願佇立在大雪紛飛的鐵窗外,把自己變成一尊冰冷的雪人,來傳遞一片熱忱的冰心,表達一份堅忍不拔而又無限崇高的愛。

一次次被打倒又一次次爬起來的氣慨竟然可以震懾和擊敗強大的暴力,被扭曲的是肉體,打不變形的是心、是靈魂、是一個堅如磐石的信念。

他們有過反抗、有過越獄、他們維護人權而不懼生死;他們為了保護賴以生存的土地,和特警武裝力量發生激烈戰鬥;他們目睹了浴火的慘烈;也親歷靈堂屍身「人間蒸發」的現場;他們痛恨的貪官、惡人竟然離奇的死去活來;最令鄭江感嘆的莫過於自己親人的死,這種死實在太慘烈,被稱為「這個星球上從未有過的邪惡!」

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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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婷婷在燕城一所中學教書,一晃寒假結束了又回到學校。一日,謝婷婷剛出校大門看見楊冬梅迎上來,兩人寒暄幾句楊冬梅便介紹身邊的丈夫鄭學軍,謝婷婷自然有很多話想問他,一群學生經過叫謝老師好!謝婷婷回應後便邀請楊冬梅、鄭學軍兩人去附近的教工宿舍坐一坐。

這房屋客廳和卧室都不太寬敞,但見宅舍鮮凈,謝婷婷讓客人坐雙人沙發,沏了三杯茶,打開一個翻板椅坐在茶几對面,她先了解鄭學軍保衛家園的事,然後又將話題轉到李浩然,鄭學軍也就滔滔不絕地講起來。

他和李浩然都被歸為不認罪服法之列,他親眼看到李浩然被獄警一次次打倒在地,又一次次從地上站了起來,更令人刻骨銘心的是被關在禁閉室里的那段時光,他從磚縫裡看到李浩然被受酷刑的場景。謝婷婷還沒有聽到下文眼圈已開始發紅。

鄭學軍說:「我當時在禁閉室,從磚縫知道李浩然進來後我感到非常難過,一聲聲慘烈叫聲令人毛骨悚然,我還看到他多次被折磨至昏迷,又多次被涼水潑醒,這種慘烈場景只在電影上看過。過了一會我聽見姓吳的獄警叫李浩然簽字,姓吳的說:『你已經不是第一次來這裡了,我話也不想多講,你只要在誨過書上籤個字就可以離開禁閉室,否則你也知道等待你的是什麼,我也不想這樣做,但你只要配合我們的工作一切都好說。』李浩然仍然拒絕簽字,姓吳的獄警離開後,又進來幾個包夾犯人說:『你知道為什麼又把你搞進來嗎?這是百日攻堅活動,這次進來恐怕不會低於三個月吧,你知道『地錨』嗎?如果不知道就讓你嘗嘗。』只聽見手銬鐵環聲響了一陣後,獄警和包夾全部離開時扔下一句話:『好好享受吧!』

這時我取出磚頭一看,天啦,只見李浩然的兩隻手被銬在左腳踝下的地環上,手腳緊緊的鎖在一起,右腳緊銬在另一個地環上。雙腿之間的角度達130度,腰被扭曲,頭也被迫垂在左腳上。我叫著李浩然的名字,他一驚問道:『你是鄭學軍嗎?』我回答我被關在隔壁,這樣我和李浩然開始聊天,李浩然保持這個地錨姿勢度過一晚。

第二天有人進來查看了一會,但也沒給他鬆開,也不給吃喝,李浩然一天天越來越沒力氣說話,三天後解開地錨,監區醫院來了兩個人給李浩然量血壓,高壓50低壓30。然後他們強行用輸液管插進食道給他野蠻灌食,事畢將李浩然繼續扭成地錨姿勢,便關門離開。

鄭學軍說:「我被放出禁閉室後,李浩然依然被扭曲在木床上,監獄對所謂頑固份子的攻堅再次失敗。聽包夾透露,當時李浩然被上地錨的木床已印出一個扭曲的人形,擦洗不掉,他被台進監舍時已奄奄一息,好幾天他的腰都無法伸直,閆管教還取笑他說:你不是打不倒嗎?這下怎麼倒下了,有本事你再給我站起來。李浩然咬咬牙從床上想翻起來結果卻翻倒在地上,管教和包夾都笑了,閆管教又嘲諷說,你不是一粒蒸不爛、煮不熟、捶不扁、炒不爆、響噹噹的鐵豌豆嗎?我看你還是被蒸爛了、捶扁了,我們還專門給你量身設計訂做了一個上『地錨』的十字架,如果你還是頑固不化……閆管教在說話間只見李浩然竟慢慢地扶著床又站了起來並挺直了腰,這時閆管教無語了,卻驚慌地離開。」

此刻謝婷婷和楊冬梅早已淚流滿面,鄭學軍見狀就不好再說下去,謝婷婷要求把看到的和聽到的全都說出來,她將向世人揭露這慘無人道的迫害。

鄭學軍繼續說:「我和李浩然剛進去時先接受非人折磨,使銳氣盡失,人的所有尊嚴喪失殆盡,接下來分到五監區強迫超負荷勞動,每人每天必須完成繁重任務,否則得吃皮鞭、熊掌等,大多數時間只能睡上四五個小時,這裡就是一個活生生的人間地獄。接下來對一群法輪功學員實行包夾,逼迫寫轉化材料,每天必須寫思想彙報,警察隨時用各種方式處罰或指使包夾犯人惡毒下手迫害他們,禁閉室里備有各種刑具,裡面常發出慘烈叫聲,外面的人都毛骨悚然,李浩然在這八間禁閉室差不多都關過,經歷了坐老虎凳、掛金鐘、五馬分屍等等酷刑,被電警棍擊打等酷刑已是常有的了,李浩然曾對我說,這地錨讓人痛得鑽心,比其它酷刑都難熬,但面對所有這些酷刑時,只要心裡有師在、有法在就能夠挺過來,常人是根本過不了這一關的。李浩然還給我講了許多關於人生和宇宙的道理,但我仍然不太明白,我想請教請教。」

謝婷婷將手中擦眼淚的衛生紙扔進垃圾箱,去衛生間洗洗手和臉,然後去內室取出一本《轉法輪》雙手捧給鄭學軍說:「我體悟這是一本指導人修鍊的天書,越看內容越豐富,有人悟到重德,把它稱為高德大法,有人悟到更高境界,把它稱為宇宙大法。還有人僅僅為了祛病健身、帶著強大執著或批判的觀點去看,卻什麼也沒得到。因正法傳世,邪惡相繼而生,正邪水火不容,當邪惡鋪天蓋地的時候,正的因素欲將一次次挺立起來,終將邪不勝正。自古正教傳世都有邪惡干擾或鎮壓。」鄭學軍雙手接過《轉法輪》他頓時感到金光四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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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浩然的不屈氣節令謝婷婷震撼,同時也為他所遭受的磨難而痛心,她和李浩然之間僅僅三面之緣,腦海中卻怎麼也拋不掉李浩然的身影,她回憶過去的時光……

婷婷還在學生時代,那時婆婆身體虛弱,除每天熬藥外,也在家裡拜佛、念佛經。婷婷特別喜歡聽婆婆講一些佛教故事,後來開始和婆婆探討人生哲理,「我是誰?我為什麼要來到這個世界上?」謝婷婷總也想不明白,她從唯物辯證法的哲學觀里找不到答案,又從唯心主義上面去求索,但多是些因果報應,六道輪迴等等。婷婷卻覺得,人生一世,草木一春,百年後渾渾噩噩又化為塵土,實在太無聊,就為了活著享受人間生活嗎?這可沒有什麼值得享受的。她消極的生活態度使婆婆有些恐慌,於是開導她:「美好的人生莫過於擁有信仰,可不要厭世啊!生在中國難,轉生成人也難,今生今世不得佛法啊更待何時?」

婆婆當護士幾十年,見過太多自殺的人,就是因為厭世,為了罷脫一時痛苦,但被搶救活過來後都對自殺極度恐懼,他們說在死亡過程中更是痛苦千百萬倍,還有的人看到自已死後被小鬼直接投入地獄受苦,令其不斷重複自殺時的痛苦過程。

「只是覺得人生無聊,但並不想離開這個世界,感覺自已在等待什麼?」婷婷這樣說主要是讓婆婆寬心,但也總是存在「等待」這一念。

婷婷大學畢業回家,見婆婆好像年輕了許多,病痛全都消失,走起路來也精神百倍,感到非常奇怪,就問婆婆吃了什麼靈丹妙藥,婆婆說:「這靈丹妙藥啊就是不吃藥。」婷婷的父母都被逗笑了,婷婷被弄得雲里霧裡,婆婆房間的小佛堂也拆掉,不拜佛像了,竟然還扔掉了多年的藥罐子,全家人都發自內心的高興。

有一天來了一位客人,只見來者約有二十三四歲,一米八的個頭,白凈的臉上架著一副眼鏡,婆婆介紹謝婷婷認識了來者叫李浩然,婆婆曾經跟李浩然父母在同一所中醫院工作,都是老相識了,婆婆和李浩然席地而坐,又叫婷婷也坐下來。婷婷正被「不吃藥的靈丹妙藥」給搞蒙了,今天有客人來了不坐沙發,倒讓客人直接坐在地毯上,實在讓人摸不著頭腦。

婆婆樂了說:「坐在地毯上壓壓腿,習慣了會感到很舒服。」婆婆從李浩然那裡取出一本書遞給婷婷說:「我倆以前經常探討人生哲理,你學完這本書就一切都明白了。」

李浩然翻開《轉法輪》說:「我們就從《論語》開始學起吧。」謝婷婷跟大家一塊讀著,不一會發現原本黑色的字都變成了金黃色,她仔細凝視又不見了,跟普通的印刷一樣,但過一會又感到每一個字都是活的在跳躍,但定睛一看還是跟普通印刷一樣,什麼也沒有。他們學完第一講後,三人進行切磋,婷婷說:「這字為何會變?我以為是看花了眼,就揉搓眼睛再看又沒了。」李浩然認為:「這些神奇現象是真實的,很多人都出現過,不是眼睛看花了,學完後自然就明白。」

婷婷想,原來這是一部真正往高層次帶人的宇宙大法,世人都是從高層次境界中一層層掉下來的,在這個迷的空間可以通過修行返回去。這跟通常的氣功不一樣,遠遠超出治病和強身健體範疇,婷婷也明白了婆婆為什麼丟掉了藥罐子,是因為她的身心都健康了,一身輕鬆了,自然就不需要再抱著藥罐子不放,但偶爾婆婆也顯出病態,她說這是業力,得用這種病態方式還債,過幾天就沒事了。她說悟性和心態非常重要,如果把他看成是病了,那麼可能老毛病就真的犯了。

此後婷婷再也放不下看《轉法輪》這本書,她一個勁的看下去,雖然再沒有看到表面文字有什麼神奇出現,倒看到文字裡面似乎蘊藏著巨大的內涵,但又一時說不清,彷彿每看一遍所悟到的思想境界都不一樣,無法用語言表達清楚,如飲甘露水,冷暖自知,她明白了許多做人的道理,似乎等待多年的就是這部大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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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日上午,婆婆帶婷婷去公園休閑廣場,不一會廣場便聚集了幾十人,他們拉起了義務教功和法輪大法簡介的橫幅,放起了煉功音樂,婆婆叫李浩然過來教婷婷做動作,婷婷學得很認真。成群鴿子早已把家安在了公園廣場,它們就在煉功人周圍走來撲去。

煉功結束後婆婆想在公園裡走一走,謝婷婷便挽著婆婆的手,和李浩然一塊邊走邊閑聊,他們從柳樹成蔭的湖邊大道來到荷塘邊,繞過拱橋,欣賞這荷塘的美景。

那是百花盛開的季節,賓江公園空氣尤為清新,湖水灣角處長滿了荷花,水塘里有一對鴛鴦和幾隻水鴨子在遊動,還有幾隻白鷺在岸邊,一隻遊船從水面划過,盪起一波漣漪,被驚動的鳥類迅速游進荷葉叢,遠處的白鷺也扇動翅膀飛動起來在不遠處又落下。李浩然看看時間不早了下午將回天津上班,便向婆婆和謝婷婷告辭。

謝婷婷還記得第三次和李浩然見面時,李浩然已經被關進天津的一個洗腦班,當時洗腦班要搞一次幫教活動,也要求家屬和親友都可以參加,她和婆婆與李浩然父母四人一道去的洗腦班,這裡的工作人員要求他們不許交談不利於李浩然思想轉變的話題,他們被領到一間辦公室,過了一會工作人員帶著李浩然過來。

母親見李浩然已清瘦了許多,握住李浩然的手泣不成聲。他們坐成一圈,其中一個官員談了當前形勢,要求李浩然儘快醒悟,脫離法輪功。另一個幫教人員說:「我以前也煉功,單位搞了人人過關後,我就明確表態不煉了,每個人都要表明態度,單位一些跑北京上訪的法輪功學員也回來寫了誨過書,表示不再去北京上訪,得跟隨這個大的潮流、大的形勢……」

謝婷婷覺得這個場合她們似乎在配合警方給李浩然施壓,她立即起身要去衛生間,婆婆說她也去,倆人便起身離開,過了好一會她倆又回到辦公室,婷婷在室內踱步卻不願坐下來,她又拿紙杯去飲水機灌了半杯水。

一個工作人員過去小聲問謝婷婷是李浩然什麼人?謝婷婷不知如何回答,一時無語,工作人員又問:「你是他的女朋友嗎?」謝婷婷突然與李浩然四目相對,她微微地點頭,似乎在回答李浩然必須堅定信念。這四目相對有一種純真、純善之情,好像是一種久遠約定,此刻,彷彿整個世界都消失,只剩下兩人世界,雙方的眼眸里透出一種情愫,並伴著一種崇高,彷彿在遙遠的天界,有一對金童玉女在互相提醒,然後一起下到凡界……

此後李浩然的身影一直佔據在謝婷婷心間拋之不去,她不停找婆婆了解李浩然小時候的情況,婆婆也看出了婷婷的心思說:「我看你倆非常般配,這事放在我身上好了。」

婷婷拍打婆婆的肩膀說:「盡胡說、盡胡說,人家只是想關心一下嘛。」在李浩然從洗腦班出來不久,婆婆便私下找李浩然撮合,李浩然表示想抽時間與婷婷見一面。

於是婷婷開始盼著「這一面」,她想,「這一面」也許將戳穿兩心相愛的羞澀,將是愛情花蕾的綻放,是生活中美好的嚮往……

但「這一面」因種種原因卻一直沒有見上,先是李浩然失去設計院工作,無經濟支柱的他卻遲遲不願見面,再後來因天安門「自焚事件」,他認為應該揭露偽火講清真相,這是歷史賦予大法弟子的神聖使命,是一場驚天動地的正邪大戰,這個時候的愛情已經變得如此渺小,謝婷婷非常支持李浩然的選擇,在這特殊時期,她也將「這一面」拋之於腦後、藏在了心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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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婷婷愛著李浩然,但偏偏父親卻給婷婷介紹了他同事的兒子,剛留學回國,年薪幾十萬,很有發展前途。因謝婷婷的拒絕,使父親大發雷霆,謝婷婷說心裡已有了李浩然,父親說:「李浩然因煉功已失去公職,你再看看中央電視台是咋說的,練功會走火入魔,不僅要自焚,還要殺害親人……」因此父親堅決阻止。

謝婷婷揭示走火入魔和自焚真相,婆婆也說媒體瞎編亂造,她自己身體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這個事實不是媒體的歪曲所能掩蓋的。

謝婷婷說:「在這部大法里我找到了人生真正的哲理,多年的心結都解開了,知道了做人的真實意圖,天目還能看到許多常人想像不到的事情,世人都被蒙蔽,我還打算在開學前去北京向中央有關部門講清真相。」

父親氣得瞪圓了眼睛對婷婷舉起了手掌,最終沒有落在婷婷身上,卻一掌擊向了桌子,玻璃杯被震落下地打碎。

父親說:「你休想去北京!」他說著就將謝婷婷的手提包打開,摸出錢包,將身份證、儲蓄卡和現金全部取出來說:「這個寒假我幫你保管,你哪裡也別去,一旦名字在政府掛了號,你就將是這場運動的受害者,工作、前程什麼都沒有了。」

謝婷婷想著過去和李浩然的三面之緣不覺又淚流滿面,如今李浩然在監獄正遭受巨難,她想去監獄見李浩然一面,這對李浩然來說不僅僅是慰藉,更是對他堅守原則和信念的鼓勵。

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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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亞蘭從北京被遣返回來不久,鄭江又準備在八一節前趕赴北京參加一次聲勢浩大的越戰退役軍人的集體上訪,按要求十日之前必須離開家以防不測,他準備好行李,這時有三人突然闖進鄭江家,一個是當地派出所的孫警官,一個是街道辦事處黨委的周書記,還有一個是化工廠保衛科治安隊張隊長,孫警官開門見山地要求退役軍人在八一建軍節期間不得非法聚會。

「非法聚會?」鄭江對這句話有些不太明白。孫警官又轉過話題用非常客套的語氣說:「政府沒有忘記退役軍人,也沒有忘記你們光榮的軍人家庭,市政府撥款將在節日期間開展茶話會和唱紅歌等活動,將發放獎品、紀念品等。」孫警官要求鄭江和鄭學軍都參加,並發了二份邀請函,孫警官在說話間發現牆角邊的行李,他指著行李問將去哪裡?

「我將去北京!」鄭江直接回答說:孫警官說:「剛才說了不許在這個時候去北京聚會。」

「我女兒在北京,我想去幫她帶孩子。」鄭江回答,孫警官說:「這個時候不能去,要去也得開完茶話會再去,請配合。」

鄭江說:「女兒需要我馬上去,我自已的家事用不著政府來干涉吧!」

孫警官說:「節日期間情況特殊,你不能隨便行動。更何況你曾經參加過這樣的聚會,所以我們對你比較重視。如果執意要去,我們只好請你呆在家裡了,同時邀請函也取消。」周書記和張隊長也附和著孫警官的意思要求鄭江答應留下來,放棄去北京的想法。

三個政府官員離開後,鄭江給伍強打電話說了剛才情況,伍強說他差點也被控制,這次秘密行動看來已走漏風聲,伍強打算即日出發,鄭江和伍強預約好見面時間、地點提著行李剛出門就遇上兩個穿便衣的監視人員將其攔住,其中一人介紹自已是國安人員,並強令鄭江呆在家裡,

這時鄭學軍下班回家見狀,要求這兩人出示身份證件,否則我只能認你們為黑幫人員,把你倆交給警察。其中一人吱吱唔唔的說是國安局派來的安保人員。這時張隊長也趕來現場,將鄭江和鄭學軍勸回家,張隊長非常客套的作了解釋,要求不用去核實監控人員,看在袁克勤份上,他會經常抽時間過來關照生活,需要什麼隨時打電話。

張隊長離開後鄭江給伍強打了電話說自已被軟禁了,無法參加這次去北京的行動。伍強也差點被控制,當天他在地板廠辦公室接到門衛接待室打來的電話,說是有幾個政府官員要見伍強,他也明白了來者的意圖,就告訴門衛不見,門衛自然知道如何回答,說老闆已經出差了。隨後伍強從後門溜出去,但發現一輛陌生的黑色轎車停在離他車不遠的角落裡,他懷疑自已的車已被盯梢,就乘坐計程車回家,當計程車開到家門後他機警的四處看看,最後放棄回家的想法,叫司機直接駛向火車站。伍強又接到當地戰友王洪軍、曾國雄、小潘等人打來的電話,都訴說被當地警方控制難以脫身去北京。

伍強到北京後去了郊區一個私家旅社,用身份證登記住下來,他感覺晚間很可能有警察來查房,他正在猶豫之際,接到鄭江打來的電話,說他已經到達北京,伍強大喜,離開了私家旅社找到鄭江女兒家,兩人住在這裡也就不擔心安全問題了。

伍強問他如何脫身的,鄭江說:「對付兩個保安不足掛齒,」伍強問:「是強攻還是用計?」

鄭江說:「依我的性格硬闖突圍,把兩個保安放翻在地不在話下,但是我得考慮後果,害怕給袁克勤造成不好的影響,我直接跟袁克勤做了工作,堅持表明去北京帶孩子,袁克勤也給張隊長談了話,於是,我趁張隊長來跟保安談話之機,便溜了出來,現在幾個保安還守在我家門前呢。」兩人哈哈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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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月1日中午,伍強和鄭江一道按原計劃順利抵達軍委總政信訪辦附近的集合地點,但見這裡並沒有幾人聚集,過了一會碰上了王洪軍,他說他和曾國雄都突破了當地警方的監控,但在去北京的路上曾國雄被乘警抽查身份證時給扣下了。

這時一位穿軍綠色上衣的人過來對伍強說:「取消在這裡聚會,直接去總政西大門。」說完轉身就離開。他們到了總政治部西大門前,這裡已聚集了一百多人,伍強也與許多老戰友一樣換上了當年的綠色軍裝。

有人喊口令集合:「立正,向右看齊,向前看,稍息。」並起音唱軍歌,這時退役軍人迅速從三個方向朝總政靠攏,並自覺參與到軍列和軍歌當中,軍列周圍已來了許多警車和警察,但總政接待官員還沒有一人來現場露面。

歌聲結束後有人在隊列前演講,事後伍強也出列去演講,他說:「同志們,我們要求按照《國防法》、《兵役法》和《軍官法》的規定,恢復企業軍轉乾的國家幹部身份,並整改現今相應職級的待遇。轉業軍人在企業退休,養老金偏低,故長期上訪要求提高養老金待遇標準……」伍強的演講也贏得一片掌聲。

最後總政接待官員出來講話,表示將接納訴求,有關官員將在另一個上訪場所接待和解決問題,要求大家列隊上車,服從總政接待站的統一安排,退役軍人面面相覷和小聲議論。有人大聲說:「我們不要去接濟服務中心,要求就在這裡解決問題。」有許多人附和不願離開。

總政接待官員說:「你們不願去我們這裡也沒法解決問題,我們這裡不接待集體上訪,更不是集體上訪場所,你們今天來了將近八百人,這是比較大的集體上訪案例,因此我們要協同各部委相關人員一同來解決你們的問題,你們還得選出五名代表出面,其餘人得有個休息場所,所以不願意去的人現在可以馬上離開回家。」隨後過來數輛大巴車,令其全部依次上車,前面有警車開道,後面有警車跟隨,車隊直接開往北京接濟服務中心。

按規定,下車後都得登記,鄭江想,當初逃出來時就沒有想要登記,他明白這一登記就得遣送回燕城,遣送回家就違背了對袁克勤的承諾,這會給袁克勤和張隊長帶來巨大麻煩的,所以壓根就沒有帶證件出門,還好幾個登記工作人員似乎早已煩透了這份工作,不登記直接進入他也懶得管,鄭江進入接濟服務中心後,又一想,這裡進來容易出來難,我關在裡面總得出來呀,到時還得主動去找他們登記的,才會有燕城官員接出去。他四處看了看終於計上心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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伍強被推薦為五名上訪代表之一,他們被安排到接濟服務中心一個房間里等待官員的接見,一個小時後有七八個官員陸續來到接見現場,總政接待官員對雙方作了介紹,五名代表向官員遞交了上訪訴求材料,軍方官員傳遞了資料。

有官員認為:這些問題和相關的法律法規早已落實到各地方,理應由各地方政府協調解決。國家安全部門的官員認為,聚眾私闖國家機關重地,給社會增加不穩定因素,是違反有關法律法規的。

一位複員軍官代表說:「都是不怕死的人嚇唬誰呢!先不要用帶剌的語言來威脅和轉移話題,我們這個上訪群體參加過戰爭,打過仗、流過血飽嘗艱難困苦,歷經九死一生。而今得不到政府應有的回報,成了經濟改革的犧牲品,落為兔死狗烹的境地,實在令人寒心!」

伍強認為:「地方政府並沒有按規定執行,更何況打過仗的人與和平時期的待遇相比極不公平,現代一個小小的中尉退役不僅有很好的公職,安置費都有幾十萬。那時候提倡精神,一人當兵全家光榮;現代提倡物質,一人當兵全家富態。我們在政治上受歧視;感情上被疏遠和冷漠;並在思想上、行動上限制我們,無視我們的合法訴求,把上訪當作不穩定因素,不惜動用各種手段打壓而激化矛盾,使依法維權的道路如臨深淵、如履薄冰,嚴重傷害感情。前來上訪的退役軍人幾乎都得過軍功章和各種榮譽,而今榮譽一錢不值,昔日的英雄都變成了狗熊,因此我們要爭取待遇。」

伍強還說:「更有甚者,我們流血犧牲換來的陣地和每一寸土地為何又落到了他們的手上?」

官員們對伍強的最後一句提問面面相覷,都避開回答這個問題,把話題轉移到待遇訴求上,雙方各持所見出現僵持局面,由此雙方多次發生語言衝突,發展到雙方都拍桌子,這或許是軍隊長官表達憤怒的一種傳統方式。

接近下班時間,官員一個個去後門上衛生間,然後又一個個溜走,最後只剩下一名總政接待官員和大量警察,緊接著各地駐京辦官員到場將八百集體上訪人員逐一分解,伍強、王洪軍等人被當地警方帶回原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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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剩下鄭江孤零零地望著大門,不過這接濟服務站訪民總是不斷,並不寂寞,到了吃晚飯時間,每人一個小饅頭一小袋榨菜。天已經黑了下來,他開始盤算「越獄」,看看鐵門外守著幾個警察,他又走出大廳再看看這園牆有二米多高,他想翻越這堵園牆應該不是難事,他搬來兩個紅色垃圾桶壘起來,旁邊幾個訪民看出他要幹什麼,便主動幫他穩住垃圾桶,鄭江踩著桶翻上牆頂,看看下面沒人注意便跳了下去,緊接著一位中年婦女也爬上牆頂,但不敢跳下,她對正欲離開的鄭江說:「我也是個被非法關押的冤民呀,請幫幫我。」

鄭江想,這大院內的人何嘗不是冤民,他們僅僅為了來北京伸冤卻遭受了犯人的待遇,他便回過頭來接應,叫她爬在牆上先放下雙腳,鄭江接住腳這婦人便大膽的滑了下來,接著牆上又上來一人,鄭江繼續接應,這樣一連翻過來十幾人,突然牆內有警察在罵,並從牆上探出頭來叫下面的人不許動,「越獄」的人全都分散消失在大街小巷。

次日,鄭江回家時發現兩個保安仍然老老實實坐在他門前,一個人在打盹,一個人在玩手機,鄭江有意咳嗽兩聲,兩個保安分明看見鄭江從外面回來,驚訝地面面相覷,鄭江笑著說:「你看看你們這個樣,守得住人嗎?」兩個保安怎麼也想不明白鄭江啥時候出了門。

保安24小時的公開監控,使一家人都感到煩透了,鄭江便考慮租房的事,他對黃亞蘭商議道:「兒子和兒媳住在這裡方便上班,今後孫子也方便上學,我們老倆口要經常上訪,現在又被監視居住會,影響他們的正常生活,對袁克勤和張隊長來說也很難為情,我想咱老倆口應該搬出去住才是。」

對此黃亞蘭也早有同樣的想法,她說:「我們老倆口都有退休金,你在伍強廠里守庫房也有一份工資,加起來去租一套房屋,剩餘的錢也勉強夠生活了,我也可以去打工掙些錢,等到某一天獲得房屋補償金後重新買一套新房,再和兒子孫子住在一起。」

兩人很快通過了這個決定,鄭江想去伍強附近找房,方便上班,黃亞蘭卻想去花園區附近找房,這裡熟人多,方便拆遷戶商討賠償金的事。最後鄭江還是同意去花園區附近找房,他們通過中介所找到一室一廳的一套舊房,只是廚房和衛生間小了些,但價格還算便宜就租了下來。這裡離林媽媽不遠,黃亞蘭去看林媽媽訴說搬家的緣由,在場的林媽媽和錢芳也非常高興能再次成為鄰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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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晃又過了許多年,她們經過無數次的上訪,儘管一切寄託和希望全都化作了泡影,但還是不願放棄。

2011年年底,黃亞蘭、林媽媽和錢芳三人再次邀約進京,她們知道,12月4日是全國法制宣傳日,12月10日又是世界人權日,覺得要解決自己的問題首先需要法制和人權,她們跟往常一樣提前多日到達北京,在全國法制宣傳日期間先去了國家信訪局,這裡上訪人絡繹不絕,有大量警察隨時可能清場,她們就不想在這裡列隊,打算去公安部的信訪部門,因黃亞蘭和林媽媽是第一次去就由錢芳帶路,她們乘公交車從西城區趕往東城區。

剛到公安部信訪部門見門外有人穿狀衣,也有幾人舉訴冤牌,室內也有大量訪民列隊登記,但秩序並不井然,好像剛剛發生過什麼,只見一個人中年男人頭破血流被幾個人架出室外推上警車,一些保安在維持秩序。

林媽媽遞交了上訪材料,主要要求公安部明鑒丈夫被逼自焚,並追查責任人和流失的家珍古董。黃亞蘭要求追查半夜劫匪和強拆房屋的責任人。輪到錢芳時,她填完表格後問工作人員:「幾個多月前我來這裡上訪過,沒有任何迴音,是怎麼回事?」

工作人員在電腦上看了一會回答說:「檔案上沒查到。」錢芳摸出手機對著填好的表格拍照,並說:「我拍照留個底,免得你們又找不到檔案。」

突然一個保安說:「不許拍照!」並衝上來搶奪錢芳手機,黃亞蘭和林媽媽也上前來阻止保安的行為,突然又擁上來幾個警察,其中一男警察將黃亞蘭一拳。黃亞蘭大鬧:「警察打人了!」一女警察將林媽媽一推,林媽媽一個踉蹌,摔倒在牆角,兩個保安奪下錢芳手機,現場一陣騷動和打鬧,保安和警察又開始維持秩序,警察說錢芳等人不遵守紀律,並強制她們離開現場,黃亞蘭和錢芳嘴裡不停地罵著警察,扶起牆角的林媽媽離開。林媽媽說沒什麼大問題,只是腰有些疼,就去南站附近找了一家便宜的私人旅社住下來休息。

黃亞蘭本來打算去女兒家裡住宿的,這時候也不想離開大家,她看這地方大都住的是外地訪民,突然她看見曾經救過她們的曹大姐,林媽媽也記得她嘴唇旁邊有顆痣,確認救人的就是她,曹大姐卻說她印象不深,這麼多年來她同大夥一起解救過無數的來京訪民。

曹大姐說:「這些人截訪畢竟是非法的,他們也是非常心虛的,所以我們可以成功從他們手上奪人。我們可不能束手待斃呀,要團結起來維權抗爭,最終才可以拯救自己。」

曹大姐原是銀行職員,後來四大銀行搞人事改革,她也成為被強制買斷員工,因參加一個天津政府某部門的集資募款項目被騙走近百萬。當時他們發現這個項目有政府部門的支持,且央視名嘴主持節目,有知名學者對此項目的評議和支持,甚至有公安部高官的影子,並在北京召開新聞發布會,他們便深信不疑,這項投資一定會給他們帶來豐厚利潤,夫妻倆用所有積蓄,先投入了十幾萬元,剛開始果然有豐厚的收益,便將自己家房屋抵押貸款再借上一些加起來共有七十幾萬,結果這一砸進去就再也沒有收回來。

她說全國有幾十萬人上當受騙,受騙人紛紛報案投訴,事件反映到了公安部,上面一會說是非法私募,老闆捲款逃往國外,無法賠償投資人;一會又說成是非法傳銷,誰上訪就抓誰,受害人反而成了被鎮壓對象。

最後曹大姐自家房屋也被銀行沒收,老公因多次上訪被關押,這不,最近老公又被判勞教,曹大姐為了找高層領導討說法,被迫流落北京街頭以撿破爛為生,她睡過候車廳、地道、橋墩、涵洞。

黃亞蘭說:「你和我們相比,相當於被變相的搶了房子和積蓄,他們對此不擔當責任,搶得更理直氣壯。」

躺坐在床上的林媽媽嘆口氣說:「我想起小時候,父母被打成大地主,共產黨不僅強佔了我家房屋還開批鬥會,他們用政治手段搶劫,迫使前輩不得不就範,沒想到幾十年後,他們又採用經濟手段搶劫,我們力爭抵抗,他們竟用流氓手段逼得家破人亡。」

黃亞蘭說:「林媽媽已七十幾歲了,他們還動手打老人呢!還是法制宣傳日呢!定這個日子來給誰看,到底還要不要人權和法制。」

錢芳說:「再過幾天是國際人權日,到時我們再去北京的聯合國人權機構參加活動。」

曹大姐說:「法制日可能很多地方都有大量訪民搞維權活動,但警察也會很多,你們可得想好呀!」(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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