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敦煌尋夢】北涼石窟探祕

「敦煌尋夢」系列文章之五 作者:蘭音

【新唐人北京時間2020年12月12日訊】莫高窟,即沙漠高處之石窟廟,是敦煌石窟中最精美的佛教藝術。樂僔和尚開鑿莫高窟的第一窟後,法良禪師在其旁邊繼續營建石窟,隨即引發了眾僧侶以及自王公貴族至庶民百工的波瀾壯闊的開窟造像活動。

兩位高僧的石窟早已湮沒於塞外塵沙中,敦煌石窟最初始的模樣,停留在世人悵憾的遙想中。他們的創舉,卻銘刻在莫高窟第322窟的佛龕碑文中,「伽藍之起,濫觴於二僧」[1],將永遠留芳後世。

僧徒欲尋覓真法、往生極樂,發願在懸崖峭壁中靜心苦修;豪族大戶為了永葆家族尊榮;百姓為了現世與來生的福報,他們不約而同在樂僔、法良的石窟附近,不斷營建、創造,表達對神明的信仰與敬奉。

今天的敦煌石窟,現存年代最早的,是莫高窟中三座建於北涼時期的古蹟,即268、272、275窟。沮渠蒙遜在統御河西的鐵血歲月中,一路開拓、一路興佛,石窟廟也在天然的狹長地帶遍地開花。那麼,涼州石窟究竟是怎樣的尊容,北涼時期的敦煌石窟又有著怎樣別具一格的面貌呢?

涼州模式

與莫高窟境遇相似的是,作為鼻祖的天梯山石窟也不復昔日的聖容。天梯山正處於地震帶上,千百來遭遇數次地震的損毀,到了當今僅存十幾個殘破洞窟,而唯一完整保留下來的,是第13窟的唐代露天大佛及其佛弟子的塑像。

此為天梯山石窟第4窟發現的北涼壁畫。(公有領域)

在過去幾十年的搬遷和修復工作中,大陸學者們意外發現了幾幅業已殘缺的、掩蓋在後代壁畫之下的北涼菩薩像。與中原普遍流行的菩薩形象不同,這幾位菩薩高鼻深目、體格豐腴,姿態富於動感,更多地體現出印度、西域風格。北涼壁畫的發現,揭開了涼州模式神祕的一角。

放眼涼州,沮渠蒙遜時期的石窟傑作還有數座,它們或可拼湊出較為完整的涼州石窟的藝術樣式。位於甘肅省肅南的馬蹄寺石窟群,是祁連山上藝術成就最高的石窟群,其中北涼時期的金塔寺,雖然僅有東、西兩座石窟,卻保存了經典的涼州石窟樣式,是佛教早期石窟藝術的瑰寶。

走進金塔寺的石窟,人們首先會被滿室的神佛形象、濃郁莊嚴的繽紛色彩所震撼,繼而好奇窟內獨特的構造。兩座石窟皆呈現中心塔柱的形制,即石窟中心矗立一座方形柱體的佛塔。這是早期佛教最典型的洞窟樣式,修行者在窟內可繞柱觀像,主要用於禮拜、供養等宗教活動,也叫塔廟窟。

金塔寺的中心塔柱,四壁分三層開龕造像,滿壁皆是以土紅、石綠為主色的彩塑,姿態、服飾各異的佛陀、菩薩、飛天惟妙惟肖,將塔柱裝飾得無比華麗輝煌。每一面塔柱的最下層,龕內雕刻一尊結印趺坐的主佛,神態安詳,龕外塑有佛弟子或脅侍菩薩。上面兩層佛龕,規格較小,龕內同樣塑有趺坐的佛像。

此為金塔寺的中心塔柱。(公有領域)

最具特色的是龕頂楣拱兩側的懸塑的飛天,採用雕塑中「高肉塑」技藝創作而成,大半個身子探出龕簷,整體呈V形,有古樸稚拙之感。然而,她們天真含笑,雙臂伸展,腰肢彎曲,衣帶飄逸,彷彿翩翩起舞,又似接引眾生,與禪定的佛祖表現出一動一靜的祥和意境。金塔寺的飛天塑像,在整個中國石窟藝術中是獨一無二的瑰寶,被學者稱作「東方飛天之精華」。

同在肅南的還有一座文殊山石窟,其中的「前山千佛洞」保存了中心塔柱的形制,也是一座屬於涼州石窟的珍貴遺產。窟內的四壁滿繪,以「西域暈染法」創作出千佛聖像,因年代久遠顏料變色,人物身體多處呈現「黑圈」的特殊樣貌。所謂西域暈染法,是一種由淺到深、以圓圈形式層層暈染打造人物肌體的凹凸效果使人物形象更加立體的繪畫技法。

一千多年前虔誠的畫匠,用簡約樸實的線條和濃豔重彩的色調,描繪出他們心中神明的形象。千佛身披通肩袈裟,菩薩風姿綽約,飛天健美動感。結合涼州石窟的彩塑,我們會發現,神佛們皆是高鼻大眼、面相豐圓、體型健壯、動靜皆宜的壯美形象,彷彿從異國他鄉款款而來,把福音傳播給東方眾生。

敦煌禪師

在佛法盛傳、佛寺遍地的北涼時期,敦煌城中又出了一位傳奇高僧。他有著奇特的樣貌,兩條眉毛連在了一起,人們都敬稱他「連眉禪師」。他來自西域的罽賓國,法名曇摩蜜多。他少時每遇佛事,便欣然雀躍,七歲時便出家修行,之後博覽群經,精通禪理,深受眾生景仰。

曇摩蜜多在敦煌城外的荒漠中,擇一閑曠之地,準備建立寺院,為人們講經論法。此為敦煌莫高窟的五代第61窟西壁的「大佛光寺」壁畫。(公有領域)

這位少年高僧,早早發下弘揚佛法的誓願,多年來遍歷西域各國。他路過龜茲時,竟然有神明託夢諭示國王,將有一位福德深厚之人來到你的國家,一定要好生供養他。龜茲國王親自到郊外等候高人蒞臨,就等來了蜜多,於是恭敬地把他迎入王宮,提供各種供養。然而蜜多不為所動,幾年後繼續向東方走去。臨去時,神明又降夢於國王:有大福德的人要離你而去了。

蜜多穿過沙漠,像樂僔一樣來到了敦煌。他發現,這才是理想的弘法之地,從此住了下來。他在城外荒漠中,擇一閑曠之地,準備建立寺院,為人們講經論法。由於他是西域高僧,敦煌人爭相供養,他的寺院很快就營建完成,樓閣殿宇、池沼園林極為莊嚴潔淨。

為了能在沙漠中吸引更多信眾,蜜多率領弟子們在寺院周圍種植千餘株柰樹,不僅讓寺院更加美觀,還有效地阻擋風沙對寺廟的侵襲。而寺院規模越來越大,開支也與日俱增,蜜多又在寺院附近開墾出百畝良田,補貼寺院費用。一時間,蜜多身邊學徒濟濟,敦煌禪業大盛。

這時也是開鑿莫高窟的一個鼎盛時期,蜜多也組織僧眾參與開窟造像的活動。後人推測,莫高窟的北涼三窟,極有可能就是蜜多的功德窟,第275窟有他的供養像,第268號的多室禪窟有供他禪修的地方。

北涼三窟

莫高窟中的三座北涼時期的石窟,與同時代的著名石窟既相似,又風格各異,特別令人玩味。

此為敦煌莫高窟的北涼第268窟西壁的繪塑。(公有領域)

禪修靜室:最原始的莫高窟第268窟

這是一座狹小的多室石窟,主室僅一人高、一米多寬,南北兩側共開鑿四個小室,內有禪床,僅容一人坐下。這種形制源自印度,供僧侶坐禪修行,名叫「禪窟」。早年釋迦牟尼苦修時,就是在這種簡單的洞窟中,結跏趺坐,証悟佛法。而莫高窟最早的樂僔石窟,也是一種禪窟,雖不可見,但是第268窟卻保留了石窟最原始的樣式。

細觀第268窟,主室構造為長方形平頂,小禪室位方形平頂。最醒目的是西壁佛龕,中有交腳而坐的佛陀彩塑,面容端方靜穆,有西域特徵;身披紅色右袒袈裟,衣質輕薄貼體。

龕壁與龕外,用西域暈染法繪製飛天、脅侍菩薩像。飛天披長巾、裹長裙,呈V字身形伸展雙臂,姿態生動。菩薩戴珠冠、繫長裙,雙手合掌,跪於蓮台之上,神態謙和安詳。下壁繪有著漢服與胡服的供養人,身量更小,雖已模糊不清,但仍能感受到恭敬莊嚴的氛圍。

平頂部分採用浮塑技法的方形裝飾,點綴花草、火焰等紋樣,四角同樣繪有飛天。

此為敦煌莫高窟的北涼第272窟西壁佛龕內的佛塑像。(公有領域)

動靜相生:禮佛供養的莫高窟第272窟

第272窟主室的西壁中央開龕,龕內塑倚坐佛像一身,容貌、衣飾與第268窟主佛像相似,表現手法更加細膩。袈裟上有隆起的線紋,表現衣料的輕薄飄逸之感;龕內壁繪有壯觀的「天人千佛火焰紋」的佛背光,象徵佛法無邊、化生萬物。背光中的飛天,是敦煌飛天最早出現的位置。

佛法普度眾生,隨著時間推移,越來越多的人聆聽佛法、沐浴佛光,莫高窟逐漸出現了專門用來禮佛供養的洞窟。莫高窟的風格,逐漸表現出從狹小到高大、簡約到豐富、古樸到精美的華麗演變。

佛龕兩側的供養菩薩像,是最大的看點。供養菩薩,是指佛經壁畫中作禮佛、供養狀的無具體名號的菩薩,在各時期的敦煌壁畫中皆有亮相。這裡的四十位小菩薩,每側四排五身整齊分布,他們或坐或跪,扭腰屈腿,像跳舞,又像在煉功,姿勢無一雷同,頗具印度風格。

從整體看,靜止的畫面動感十足,洋溢著歡快熱烈的氛圍。而端詳每位菩薩,雖然他們的形象在嚴重變色的線條下已經模糊,但是線條比例勻稱,五官、表情優美溫柔,透露出沉靜淡泊的意味。

窟室的南北兩壁是說法圖和千佛壁畫。佛教認為佛陀是人中獅子,故說法圖中佛陀座下繪有圓頭長鬚的神獸獅子,這是敦煌壁畫中最早的獅子形象。佛陀外圍是千佛像,以白、青、綠等色調為主,表現出「佛佛相次,光光相接」的意境。窟頂亦繪有飛天、花草紋樣。

此為敦煌莫高窟的北涼第275窟南壁的「出遊四門」故事畫。(公有領域)

佛陀事蹟:融入中式元素的莫高窟第275窟

第275窟的裝飾較為細膩繁麗,主室西壁放置佛像,是一座交腳而坐的彌勒菩薩像,恬然微笑,守護著這方天地;南北兩壁亦開龕造像,塑有交腳彌勒與思維菩薩。比較特別的是,部分佛龕上部刻有小小的屋簷裝飾,模仿中原傳統建築「闕」的形象。

闕者,缺也,中間闕然為道。闕形龕象徵著彌勒所居的兜率天宮,它的出現反映了模仿西域造像風格的莫高窟,已開始融入中華本土的元素。

為了讓信眾更容易理解佛法,275窟內首次出現了敘事性的佛本生(佛陀前世故事)與佛傳(釋迦牟尼傳記)壁畫。

主室南壁中部,繪製了釋迦牟尼還是太子時候的故事。太子成婚後不好娛樂,一心嚮往修行,國王為此憂慮,令太子出遊,希望打消他出家的念頭。太子走出城門時,出東門見到老人,出南門見到病人,出西門見到死人,出北門見到僧人。太子感嘆世間生老病死之苦,更加堅定修煉的決心。

整個故事以橫卷連環畫形式展現,人物繪法、服飾都表現出西域特徵。目前保存較好的是遇老人和僧人的情節,當中騎馬者為太子,左側是鬚髮皆白、彎腰駝背的老者,右側是神采奕奕、健康灑脫的僧人,兩者形成鮮明對比,壁畫上部繪有奏樂、舞蹈的飛天群像,見證太子徹悟的殊勝瞬間。

北壁中部畫佛本生故事,包括毗楞竭梨王身釘千釘、虔闍尼婆梨王剜身燃千燈、屍毗王割肉貿鴿、月光王施頭、快目王施眼等情節,描繪釋迦牟尼前世捨身行善的事蹟。這幾個故事有個共同點,強調佛陀自我犧牲、堅忍無畏的精神,這也是修煉人走向圓滿所需的品質。

走入這座石窟,瞻仰這幾幅壁畫,無論是誰,都將被這栩栩如生的畫面感動,從而看淡對人世禍福生死的執著,懷著捨身成佛的意志,繼續他們生命的修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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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釋:

[1]出自 《李克讓重修莫高窟佛龕碑》。

(轉自大紀元/責任編輯:張信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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