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書連載】楊繼繩《墓碑》(一百)

【新唐人2014年3月26日訊】【導讀】《墓碑》是一本記錄中國六十年代餓死三千六百萬人的大飢荒真相的著作,作者是前新華社經濟記者、《炎黃月刊》副社長楊繼繩。他花了十多年時間,查閱資料,訪問經歷大饑荒的人,收集了上千萬字的資料數據,以翔實而豐富的資料記錄了大飢荒餓死幾千萬人的史實,揭穿了中共官方所謂「三年自然災害」之謊言, 揭示了餓死人的根源是人禍而非天災。《墓碑》獲得二零一三年美國海耶克圖書獎(The Hayek Prize)。作者說《墓碑》不僅是為紀念死去的三千六百萬人的靈魂,也是希望「埋葬」造成這個悲劇的中共體制。

(接上期)

第二十八章 大飢荒對中國政治的影響

中國在二十世紀後半葉發生的大事,似乎有這樣一個邏輯鏈條:沒有反右鬥爭,就沒有「三面紅旗」;沒有「三面紅旗」,就不會有大飢荒;沒有大飢荒,就沒有反右傾運動,就沒有「四清」和文化大革命;沒有文化大革命把事情推向極端,就沒有經濟體制改革。

一九六二年初,面對幾千萬人餓死、國民經濟嚴重困難的局面,中國高層的不同意見又一次浮出水面。如果說廬山會議毛澤東的主要對手是彭德懷,那麼,現在毛澤東的主要對手則是劉少奇。毛、劉之間的鬥爭從一九六二年的七千人大會一直持續到一九六六年的文化大革命。

一 在七千人大會上高層出現分歧

劉少奇在一九五八年緊跟毛澤東,說了很多比毛澤東還要狂熱的話。他是什麼時候開始轉變認識的?我曾就此問題請教於劉少奇的秘書姚力文。姚回答說,可能是一九六一年回家鄉調查,也可能更早一些。他一九五九年秋後就看到了生產力的大破壞,那時他對形勢應當是清醒的,也許是懾于毛澤東的權威,也許是為了「黨的團結」,也許是為了保住自己的地位,他還是和毛澤東唱一樣的調子。

然而,在一九六二年的七千人大會上,他唱出了和毛澤不一樣的調子。

一九六一年一月召開的八屆九中全會,正式通過了「調整、鞏固、充實、提高」的方針,開始對國民經濟進行調整。但由於人們思想認識不統一,調整措施沒有得到切實貫徹,整個經濟狀況仍很嚴峻。在這種情況下,十一月十二日,中共中央決定召開五級幹部會議,統一思想,克服困難。根據政治局會議精神,事後,由劉少奇、鄧小平主持起草大會的報告。一九六一年十一月二十二日,劉少奇看完報告初稿后,找到起草小組提出修改意見。劉說,還是一九五九年廬山會議講的兩句話,一是成績講夠,二是缺點講透。具體意見主要有:(一)過去四年的缺點、要擺開講,有多少講多少,放開講,不要吞吞吐吐,重病要用猛葯,要使人出一身汗,這才能夠接受教訓。(二)這幾年出現的問題,中央要負主要責任,要在報告中代表政治局作自我批評,否則下面不服。(三)關於分散主義,要列舉表現事實,各省都有這樣的事實。(四)這幾年的錯誤同黨內過火鬥爭,特別是一九五九年廬山會議只反右不反「左」、後來又在黨內普遍進行反右傾有很大關係。黨內民主不夠,使許多錯誤不能及時改正。(註一)

這個報告是在劉少奇和鄧小平的主持下起草的。經過多次修改後逐漸清晰起來。

一九六二年一月八日和九日,劉少奇分兩次(先送第一、二部分,後送第三部分)將報告的第一稿呈送給毛澤東。九日二十三時,又把第二稿的第一部分和第二部分送給毛澤東(第三部分還沒有改完)。但這時距開會只有一天。毛九日一夜未眠,看完了前兩部分。十日上午十時毛作了批示,建議會議推遲三天作報告。在這三天討論農村基本核算位和別的問題。但毛澤東又改變了主意,他說第三部分不看了,整個報告就不要先開政治局會議討論了,立即印發大會,分組討論三天,請大家評論,根據大家意見作修改,然後交政治局討論通過後成為正式報告。(註二)

這次中央工作會議原定為三級(中央、大局、省、地),後來毛澤東建議擴大為五級,即增加縣級和相當於縣級的工礦企業領導人。參加會議的有七千一百一十八人,所以通稱「七千人大會」

會議於一月十一日正式開幕。以小組會議形式討論劉少奇的報告稿(即上述報告)。討論最初集中於「反對分散主義,加強集中統一」的問題。當時,劉少奇、周恩來、陳雲等中央領導人都把國家計劃以外的經濟活動都當作「分散主義」加以反對。陳雲說:「什麼叫計劃經濟,就是要集中統一。半計劃就是無計劃。」(註三)七千人大會開始就把反分散主義作為重點。但地方的代表們對分散主義有不同意見。他們的意見是:「工業中有分散主義,農村中則是集中過多,不是分散主義。而工業中的分散主義也有多種理由,似乎非此不可。否則就恢復到一九五七年以前,不能鼓氣,而是泄氣了。」(註四)

由分散主義討論到大躍進以來缺點和錯誤產生的原因,爭論越來越激烈。

討論中談到「三面紅旗」的問題時,大多數代表認為,「三面紅旗」是正確的。反右傾以後,多數人都是這麼說的。但值得注意的是,有代表說,「三面紅旗」抽象地說是正確的,到了具體問題就不好說了。比如,這幾年「大躍進」了,為什麼卻出現了糧食、市場緊張?西北地區的代表對「三面紅旗」提出了八個方面的質疑(註五)

代表們對劉少奇的報告稿提出了很多意見,出乎中央常委所料。柯慶施則從左的角度對稿子十分不滿,說「越看越沒勁」。毛澤東提出成立新的報告起草委員會。毛澤東說:「看來,這個稿子有些不是文字問題,而是原則問題。草稿中不好的可以推翻,可以全部推翻。」他強調,委員會內可以充分討論,有意見都可以提,「三不主義」――不掛賬、不打擊、不報復,但是問題決定之後就要遵守。起草委員會由劉少奇牽頭,由二十一人組成:周恩來、陳雲、鄧小平、彭真、李富春、李先念、薄一波、陳伯達、柯慶施、李井泉、宋任窮、烏蘭夫、陶鑄、劉瀾濤、王任重等。

在討論這幾年的缺點錯誤的責任時,起草委員會出現了爭論。一月十八日,彭真說,我們的錯誤首先是中央書記處負責,包不包括主席、少奇和中央常委的同志?該包括就包括,有多少錯誤就是多少錯誤。毛主席也不是什麼錯誤都沒有。三五年過渡和辦食堂都是毛主席批的。講到這裏,鄧小平插話說:毛主席說過,你們的報告把我寫成聖人,聖人是沒有的,缺點錯誤都有,只是佔多少的問題。不怕說我的缺點,革命不是陳獨秀、王明搞的,是我和大家一起搞的。彭真說,毛主席的威信不是珠穆朗瑪峰,也是泰山,拿走幾噸土還是那麼高。是東海的水,拉走幾車,還有那麼多。現在黨內有一種傾向,不敢提意見,不敢檢討錯誤。一檢討就垮台。如果毛主席百分之一、千分之一的錯誤不檢討,將給我們黨留下惡劣影響。省市要不要把責任擔起來?擔起來對下面沒好處,得不到教訓。從毛主席直到支部書記,各有各的賬。(註六)周恩來從維護毛澤東的方面提出了問題,他說:講責任方面,要從我們自己身上找原因,目前困難時期,要頂住,承擔責任,全世界都指望著我們。主觀上的錯誤,要著重講違反毛澤東思想。個別問題是我們供給材料、情況有問題,應當由我們負責,不能叫毛主席負責。如果不違反「三面紅旗」思想、毛澤東思想,的確成績會大些……過去幾年是「浮腫」,幸虧主席糾正得早,否則栽得跟頭更大,要「中風」……主席早發現問題,早有準備,是我們犯錯誤。他一人無法力挽狂瀾。現在要全黨一心一德,加強集中統一,聽「梢公」的話,聽中央的話。中央聽毛主席的話。這是當前工作中的主要問題。(註七)周恩來發言不久,陳伯達發言,說彭真關於毛主席的講話值得研究,我們做了許多亂七八糟的事情,是不是要毛主席負責?是不是要檢查毛主席的工作?現在的根本問題是中央不能集權。農民是相信中央、相信毛主席的。亂搞一氣,不是主席的政策。彭真趕緊解釋:我的意思是,別人都可以批評,就是毛主席不能批評,這不好。(註八)

報告經過修改,一月二十二日拿出第二稿,二十四日,毛澤東看過後,表示「贊成這個方向」。一月二十五日,劉少奇在懷仁堂主持中共中央政治局擴大會議,通過了這個報告。二十六日下午,毛澤東決定,這個報告作為書面文件發給大家,二十七日下午開會,由劉少奇作口頭報告。

劉熬了一個通宵寫了提綱,提綱在大會前經毛澤東和其他常委傳閱同意。下午二時開會,由毛澤東主持,劉少奇作報告。報告長達三個小時,其中有些內容是毛澤東最不愛聽的。

第一,認為「大躍進」不僅沒有進,反而倒退了許多,造成了一個大馬鞍形。講話還對當前經濟困難作了較嚴重的估計。講話指出,我們在經濟方面是有相當大的困難的,人民的吃、穿、用都不足。為什麼不足?因為一九五九年、一九六零年、一九六一年這三年,我們的農業減產了,減產的數量相當大;工業生產在一九六一年也減產了,統計減少了百分之四十,或者還多一點,一九六二年也難以上升……這種形勢對於許多同志來說是出乎意料的。兩三年以前,我們原來以為,在農業和工業方面,這幾年都會有大躍進。可是,現在不僅沒有躍進,反而退了許多,出現了一個大的馬鞍形。

第二,指出困難形勢產生的原因是「三份天災,七分人禍」。一是天災,連續三年自然災害;還有一條是一九五八年以來我們工作中的錯誤。這兩個原因哪一個是主要的呢?各個地方情況不一樣,應該根據各地的具體情況,實事求是地對群眾加以說明。我到湖南一個地方,農民說是三分天災,七分人禍,你不承認,人家就不服。

第三,成績和錯誤的比例用「三七開」代替了毛澤東的「九個指頭和一個指頭」。過去我們常把缺點、錯誤和成績比作一個指頭和九個指頭的關係,現在恐怕不能到處這樣套,有些地方還可以這樣講(毛插話,這種地方少),可是全國總起來講,缺點和成績就不能說是一個指頭和九個指頭的關係,恐怕是三個指頭和七個指頭的關係。還有些地區缺點和錯誤不止是三個指頭。全國有一部分地區可以說缺點錯誤是主要的,成績不是主要的,如果根本不承認有缺點和錯誤,或者只是枝枝節節、吞吞吐吐地承認一些,又掩蓋一些,而不是實事求是地翻箱倒櫃地承認曾經有過的和還存在的缺點和錯誤,經驗就無從總結,也無從學習,壞事就不能變為好事。這種人勢必陷入被動……

第四,認為對這幾年的錯誤,首先要負責任的是中央。關於我們這幾年工作中發生的缺點和錯誤的責任,我們在書面報告中講過,首先要負責任的是中央,其次要負責任的是省、市、自治區一級黨委,再其次才是省以下的各級黨委。有些事情是經過中央政治局的,中央政治局應當負起責任。

第五,認為「三面紅旗」還要經過實踐考驗。「三面紅旗」是一次試驗,是否正確要經過實踐的檢驗。「三面紅旗」我們現在都不取消,都繼續保持,繼續為「三面紅旗」而奮鬥,現在有些問題看不那麼清楚,但是經過五年、十年後,我們再來總結經驗,那時候就能進一步作出結論。(註九)

劉少奇在講話中,毛澤東有不少插話。當劉少奇說到這幾年工作中發生的許多缺點和錯誤,餓了兩年飯,毛澤東插話:「有不少的人害過浮腫病。」毛澤東只承認「有不少的人害過浮腫病」,不承認餓死人。更不承認大量餓死人。而劉少奇對餓死人看得很重。

毛澤東對劉少奇的口頭講話顯然是不滿意的。事隔多年之後的一九六七年二月三日,毛在同阿爾巴亞代表團團長巴盧庫的談話中說:「多年來,我們黨內鬥爭是沒有公開化的。一九六二年的七千人大會,那時我講了一篇話,我說修正主義要推翻我們,少則幾年,多則十幾年或幾十年,中國就有可能變顏色。這篇講話當時沒有發表,不過那時已經看出一些問題。」(註十)毛澤東當時看出了一些什麼問題?可能是從劉少奇的報告中看到了「修正主義要推翻我們」的問題。

七千人大會原計劃在劉少奇作完報告後於一月三十日或三十一日結束,可是二十九日下午代表們反映話還沒有說完,還有一肚子氣。毛澤東說「白天出氣,晚上看戲,兩干一稀,大家滿意」(註十一),會議接著開下去。

一月二十九日,林彪在七千人大會上講話。他十分堅決地、充分地、並且以空前的高調肯定了「三面紅旗」,還說大飢荒的原因是「特大的自然災害、連續的自然災害,有些地方受到毀滅性的自然災害」。說「我們工作上也有一些錯誤,可這隻是工作上的錯誤,而不是路線上的錯誤。」他不僅把毛澤東在三年大飢荒中的責任洗刷得一乾二淨,還對毛澤東極力神化。他說:

事實證明,這些困難,在某些方面,在某種程度上,恰恰是由於我們沒有照著毛主席的指示、毛主席的警告、毛主席思想去做。如果聽毛主席的話,體會毛主席的精神,那麼,彎路就會走得少,今天的困難就會小得多。

我個人幾十年體會到,毛主席最突出的優點是實際。他比較人家實際一些,總是八九不離十的。他總是在實際周圍,圍繞著實際,不脫離實際……我深深感到,我們的工作搞得好一些的時候,是毛主席的思想能夠順利貫徹的時候,毛主席思想不受干擾的時候。如果毛主席的意見受不到尊重,或者受到很大幹擾的時候,事情就要出毛病。我們黨的幾十年歷史,就是這麼一個歷史。(註十二)

林彪講話時正是毛澤東主持會議。毛澤東聽了這些話,一定會有一種「患難逢知己」的感覺。他當時就說:「林彪同志講了一篇很好的話,關於黨的路線,關於黨的軍事方針。我希望把它整理一下。給你一個星期、半個月搞出來。」(註十三)

三月二十日,毛澤東看到了林彪整理的講話稿以後,立即批給田家英和羅瑞卿:「此件通看了一遍,是一篇很好、很有分量的文章,看了很高興。」(註十四)

三十日上午,毛澤東親臨大會講話。講話沒有正面講大飢荒問題,卻大講民主集中制。這是毛澤東闡述民主集中制最全面的一次講話,似乎這幾年出了問題是民主集中制原則遭到破壞的結果。毛澤東把「民主」和「集中」兩個對立的東西結合起來,強調「在民主的基礎上集中,在集中指導下的民主」,民主集中製為什麼一而再、再而三地被破壞呢?因為集中是有制度保證的,而民主卻沒有制度保證,它只是領導人的恩賜。民主是對當權者的約束。約束總是不舒服的。作為個人,總是對上要求民主,對下要求集中。民主集中制的實質就是集中,它本來就是專制制度的一張遮羞布。在這次講話中雖然也講民主,但更強調集中。他說:

沒有高度的民主,不可能有高度的集中,而沒有高度的集中,就不可能建立社會主義經濟。我們的國家,如果不建立社會主義經濟,那會是一種什麼狀況呢?就會變成南斯拉夫那樣的國家,變成實際上是資產階級的國家,無產階級專政就會轉化為資產階級專政,而且會是反動的、法西斯式的專政。這是一個十分值得警惕的問題,希望同志們好好想一想。(註十五)

從林彪和恩來在這次會上的發言可知,毛澤東講集中,還是要集中到他那裡。正如林彪說的「要使毛主席的意見受到尊重」,也正如周恩來所說的「現在要加強集中統一,聽「梢公」的話,聽中央的話。中央聽毛主席的話。」

毛澤東這篇講話雖然沒有對劉少奇沒有正面回擊,但還是用大量篇幅對「三面紅旗」作了論證。這表明他對劉少奇說的「『三面紅旗』還要經過實踐考驗」的話不能容忍。

七千人大會對貫徹「調整、鞏固、充實、提高」的方針起了促進作用,會上也對中央工作提出了一些批評,但始終守住兩道防線:一是對「三面紅旗」完全肯定;二是對廬山會議的案不能翻。

七千人大會決議向各省傳達以後,基層幹部不滿意,在學習討論這些文件時,提出了很多尖銳的意見。甘肅省在討論中,省委黨校的幹部說:「硬說成績是主要的是思想僵化,是粉飾太平。我國六億人有五億人搞飯吃,還沒有糧食,怎能說成績是主要的呢?」「過去覺得甘肅問題嚴重,現在才知道問題有普遍性。甘肅、河南、山東、安徽等省的問題,其損失三五十年也消除不了。」省衛生廳的一個同志說:「幾年來不僅沒有成績,反而把事情搞壞了,不僅物質上搞壞了,政治道德上也搞壞了。」省財貿辦公室的同志說:「這幾年發生的問題,不僅區域廣,而且時間長,因此,不能說中央的指導思想沒有問題。」《甘肅日報》印刷廠的同志說:「聽了報告后好像中央沒有錯,主要錯誤是下邊執行中的錯誤,感到中央對缺點錯誤檢查不夠,從根本上找問題少,從下面找問題多。」有人在發言中直指毛澤東等中央領導人:「中央有幾次會議和一些文件不妥當,對下面影響很大。如,北戴河會議說共產主義看來為時已經不長了。還提出苦戰三年鋼產量達到五千萬噸。」「說中央政策完全對,我有懷疑。敦煌縣搞成一個人民公社,說這與一大二公無關;大辦鋼鐵要指標翻一番,秋收作物爛在地里,甘肅如此,河北也如此,這不是一個地方的問題。」省糧食廳解仙清同志說:「毛主席說過糧食多得吃不了。這沒有調查研究。主席可能和斯大林一樣,晚年犯了主觀主義的錯誤。」輕工辦公室主任杜西林說:「我聽到老百姓罵毛主席,說主席聽奸臣的話,不聽忠臣的話,還說:毛主席鑽到哪個洞里去了,下面發生這麼多問題,他知道不知道?」黨群系統的幹部說:「甘肅餓死人,毛主席不會不知道。全國不知道死了多少人啊!」(註十六)

這樣的簡報各省都有。毛澤東看了這些簡報會有什麼想法?他感到有一股力量,有一股使他畏懼的力量,如果不強力反擊,他的地位就很危險。

七千人大會顯現出中共高層的嚴重分歧,分歧的核心是對「三面紅旗」的看法:是全面肯定,還是持懷疑態度。具體分歧有以下幾點:第一,大飢荒產生的原因:是天災還是人禍?劉少奇說是「三分天災,七分人禍」,即主要是人禍。毛澤東有時也說過人禍,但他主要是指局部地區,即「三分之一」地區。第二,對大飢荒的嚴重程度和對幾年以來形勢的估計。劉少奇對大飢荒的嚴重程度的估計遠重於毛,對形勢的估計沒有毛那麼樂觀。第三,對大飢荒責任的看法,劉少奇、彭真等,比較看重毛澤東的責任;而林彪、周恩來等,為毛澤東開脫和洗刷。

危難之中見真情。在毛澤東最困難的時候,誰支持他,誰反對他,他是會深深地記在心裏的。在這次會上,毛澤東再一次看清了「誰是我們的敵人?誰是我們的朋友?」這個「革命的首要問題」,對四年以後的文化大革命「依靠誰、打倒誰」心裏初步有了底。

註解:

[註一] 吳冷西:《和田家英共事的日子》,載《黨的文獻》一九九六年第五期。

[註二] 張素華:《變局——七千人大會始末》,北京,中國青年出版社,二零零六年,第四十六-四十七頁。

[註三] 同上,第九十九頁。

[註四] 《楊尚昆日記》,中央文獻出版社,二零零一年九月版,下冊,第一一零頁。

[註五] 張素華:《變局——七千人大會始末》,北京,中國青年出版社,二零零六年,第七十五頁。

[註六] 薄一波:《若干重大決策與事件的回顧》下卷,北京,中共中央黨校出版社,一九九三年,第一零二六-一零二七頁。

[註七] 張素華:《變局——七千人大會始末》,北京,中國青年出版社,二零零六年,第一一零-一一一頁。

[註八] 薄一波:《若干重大決策與事件的回顧》下卷,北京,中共中央黨校出版社,一九九三年,第一零二六-一零二七頁。

[註九] 摘自《劉少奇選集》下卷,北京,人民出版社,一九五八年,第四一八-四四三頁。

[註十] 毛澤東:《和卡博、巴盧庫同志的談話》,一九六七年二月三日,《毛澤東思想萬歲》(一九六七-一九六八)第三三八頁。

[註十一] 薄一波:《若干重大決策與事件的回顧》下卷,北京中共中央黨校出版社,一九九三年,第一零一九頁。

[註十二] 張素華:《變局——七千人大會始末》,北京,中國青年出版社,二零零六年,第一四三-一四五頁。

[註十三] 中央文獻研究室編:《毛澤東傳(一九四九-一九七六)》下,北京,中共中央黨校出版社,二零零三年十二月,第一一九零頁。

[註十四] 薄一波:《若干重大決策與事件的回顧》下卷,北京中共中央黨校出版社,一九九三年,第一零四六頁。

[註十五] 毛澤東:《在擴大的中央工作會議上的講話(一九六二年一月三十日)》,《毛澤東思想萬歲》(一九六一-一九六八)第十七頁。

[註十六] 《甘肅省的省級單位十九級以上的黨員幹部學習討論擴大中央工作會議文件中對中央、中央有關負責同志和中央有關部門提出的意見》,一九六二年二月二十八日,省委辦公廳彙集。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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