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乃修:卑微 臣服 臣仆 ——大陆文艺界百人末世写真图

【新唐人2012年7月1日讯】 一

最近,北京作家出版社推出一本由大陆文艺界一百个有名声、有地位人士合作抄写的毛泽东《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以纪念此文发表70年。抄写者每人领到一千元奖励式报酬。这千元钓饵竟使名流一齐袒露弗洛伊德无意识理论所谓真实本我,或荣格所谓人格面具之卸妆。特别是,眼下中国正处于政治大变革前夜,艺人文人留下这张世代末日曲终人散前夕集体合影,供人们笑看一个时代的背影、指点两代文人的轻贱。

《讲话》是70年来剿杀和根绝五四新人文精神、扼杀两代作家思想和人格、阻碍中国当代文艺健康发展并将之引入畸形和死路的最大精神枷锁。

1942年2月,毛泽东在延安开始“整风”。5月,毛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发表这篇《讲话》,对麾下文艺战士发出训令,由此开始文艺界“整风”。这文艺界“整风”是延安“整风运动”的重要一部分,这《讲话》就是文艺界“整风”的纲领性文件。这场延安“整风运动”,是一场思想迫害、人格侮辱和人身迫害,是一场野蛮的反人权、反文明运动,是对中国五四新人文运动、新文化思想和个性解放潮流的敌视和反动。

这个《讲话》,要旨有四点:一、文艺是政治斗争工具、必须为党服,此即党性文学、工具文学、奴化文学,反对创作自由、反对言论自由、反对思想自由。二、知识分子最肮脏、最无知、必须接受思想改造,此即打击、降伏、奴化知识分子,把知识分子及其代表的知识价值轻蔑地一棍子打到社会底层,由此派生“脱裤子”、“翘尾巴”、“割尾巴”等一系列侮辱知识分子人格的野蛮词语。三、批判人性论、敌视人道主义,此即扑灭人性善良闪光和慈悲心灵、鼓动反人道反人性的野蛮行为和残忍心态。四、不能暴露“革命”内部的黑暗面,此即“歌颂光明”、“歌功颂德”、“莺歌燕舞”、反对批判现实、反对揭露自身丑恶。看清以上要旨,人们就会明白为什么专制集团在“文革”中年年纪念《讲话》、至今仍在纪念此物。

《讲话》自1942年问世以来,迫害中国知识分子、祸害中国文化艺术长达70年。在当时的延安,一批受到五四新人文思想雨露恩泽、有独立见解、敢于揭露黑暗、仗义直言的思想者、作家遭到毛泽东割据势力无情的思想清洗和人身迫害,诸如对王实味同年3月(《讲话》发表之前两个月)发表的《政治家、艺术家》、《野百合花》两文的批判以及对王实味长期监禁和秘密残忍砍杀,对丁玲文章《三八节有感》和小说《在医院中》、《我在霞村的时候》的批判,对肖军《论同志之“爱”与“耐”》、艾青《了解作家、尊重作家》、罗烽《还是杂文时代》诸人诸文的批判,皆是在毛《讲话》观点指导下的思想迫害和人身迫害。

1949年以后,这种以“整风运动”为名对知识分子展开的迫害运动由延安推广到全国,毛泽东势力发动一波比一波暴烈的思想清洗和人身迫害运动。

“文革”初期,自延安以来祸害中国文化艺术24年的这个《讲话》两次重新发表于中共中央党报《人民日报》等多家刊物。1966年7月2日《人民日报》发表它,辅以《红旗》杂志按语“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的指南针”;1967年5月23日《人民日报》套红再次发表它,辅以社论“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的指路明灯”,同年《红旗》杂志第八期发表社论《为捍卫无产阶级专政而斗争——纪念发表二十五周年》。很清楚,毛泽东之所以再次发表《讲话》,是把它视为掀起和推动“文革”运动的“指南针”、“指路明灯”,把它当作这场打着“文化大革命”招牌反文化、反文明运动的指导性文件,把它视为“捍卫无产阶级专政”的武器。

这个知识极为浅薄、思维极为偏狭、态度极为蛮横的《讲话》及其一系列谬论和反对现代文明的立场,成为掀起“文革”逆流、助长偏狭心态、鼓动野蛮行为、从事文化破坏的核心纲领和“革命”教义,大批无知的狂热者开始疯狂叫嚣,大肆批判所谓“封、资、修”“文艺黑线”,清剿莫扎特、贝多芬、萧邦、柴科夫斯基、德彪西,批判雨果、司汤达、托尔斯泰、罗曼罗兰,诬蔑西方文艺复兴以来的人类精品和裸体艺术,达芬奇、拉斐尔、米开朗基罗、提香、安格尔、罗丹、毕加索以及各种现代派作家和文学统统打成“资产阶级文艺”而痛加扫荡,愚顽地与世界民主文化和现代人文精神敌对。甚至苏俄文坛头号作家萧洛霍夫(《被开垦的处女地》和《静静的顿河》作者)也被左得出奇的中国文人痛加批判,丝毫不容萧氏作品中的人道主义痕迹。江青秉承毛氏《讲话》而炮制的所谓“八个样板戏”,非驴非马,甚嚣尘上,剧中男人没有老婆、女人没有丈夫,没有人道和爱情,只有仇恨和残害、炮火和敌人。

凡此种种罪孽,毛是首恶元凶,《讲话》是其利器。

《讲话》出笼70年来,对五四之际喷薄而出的以思想自由、个性解放、科学民主为精神核心的中国现代文化是一种毁灭性剿杀和断裂,是对1949年以来中国当代文艺的严酷压抑和摧残。

五四新人文运动勃兴35年(1915-1949),中国文艺界没有《讲话》之类野狐禅缧绁作家艺术家的思维和创作,没有军阀寡头桎梏中国文学艺术的创造和发展,而作家辈出、流派多样、百花齐放、杰作纷呈,成为20世纪中国文艺的黄金时代。20世纪中国现代文学界涌现出一系列有才华的作家及其小说诗歌杰作、散文杂文精品,多部感人的电影和戏剧,都出现在短短30年间。诸如郭沫若、鲁迅、茅盾、老舍、巴金、徐志摩、闻一多、沈从文、曹禺、张爱玲、钱钟书等等作家,皆以内心良知和真实情感为依据而从事自由创作,无须仰承任何威权指令及其喽啰颜色而约束内心真情实感。

1949年,风云突变、政权更迭,自由倾覆、文化断裂,从此有《讲话》高悬,镇压中国文化人的思想、个性、才能、勇气。此后30年间,中国没有一部思想和艺术上够格的好作品,五四时期创作旺盛的作家反而不得不收敛文学翅膀、进入故宫博物院古物收藏室去研究古代服饰(例如小说家沈从文)、研究甲骨文(例如诗人陈梦家),依然执笔的郭沫若、茅盾、老舍、巴金、曹禺等等诸多作品丰硕、锋芒劲健的作家却从此写不出货真价实的作品。1949年,他们的年龄大都在四五十岁之壮年,如郭沫若57岁、茅盾53岁、老舍50岁、沈从文47岁、巴金45岁、曹禺年仅39岁,正是艺术成熟期、应当出大作品的年龄段,然而他们的创作生涯已经夭折。

“文革”结束至今,又是35年(1977-2012)。在毛氏《讲话》制定的党性文学以及邓氏祭出的“四项基本原则”这双刃心灵屠刀严密监控下,揭露现实、暴露黑暗依然是当今文学的禁区。

对于这样一篇精神屠刀式文字,这些文艺界人士居然为之欣然挥笔书写。这一举动显示心灵的卑微、对思想专制的臣服,咂咂乐道者尤见臣仆心性。20世纪30年代,中国陆沉之际,一位西方记者感叹中国文人太缺乏痛感,我至今无法为这一批评做任何辩解。

这些抄文名人,年龄大约在五六十至八九十岁,正是两代人。八九十岁那一代,受训于40年代延安党文化灌输和塑形时期、成名于五六十年代歌功颂德时期;五六十岁这一辈,成长于知识大饥荒、粮食大饥馑、“做革命接班人”和荒芜的“文革”打斗年代,“文革”后得到速成式短期培训、开始写作而逐渐成名,至今已是文坛有地位者而徐徐进入世味愈浓的老年之境。

这两代人的知识结构、文化底色、思想根基和人生观念都有先天和后天多种缺陷。首先,他们缺乏五四新人文运动中勃兴的思想自由、精神独立这种文化要蒂之哺育,缺乏现代人权观念和社会民主意识,这对于一个从事文化事业的人是致命的文化缺失。其次,他们缺乏思想素质、道义观念和人格意识,缺乏现代知识分子应当具有的反对专制、抗击邪恶、坚守人格尊严这种人类文明价值观,这对于一个以写作为职业的人是致命的灵魂缺失。

有这种文化缺失和心灵缺陷,文坛名人们的集体行为就不奇怪了。那是一个政治表态和文艺观点表态。他们统统站在了《讲话》的立场,认可了党性文学、接受改造、反人道主义等观点。

他们成了抄写专制者精神屠刀式文字的一群奴仆,颇似一群宫廷供奉和臣仆跪着恭敬抄写前朝遗旨。这种缺乏历史痛感、缺乏文化痛感的行为,把自己贬为缺乏良知的一群唱歌的、演戏的、抄文的、编故事的人,贬为以抄文换钱花这种溷世谋生意识支配的庸人。这不是文学家、艺术家所为,因为堪称为家的人,必须首先具备现代人格文化三要素:思想素质、道义立场、独立人格。依傍威权门户讨食吃的人,是没有自己的精神家园和独立价值观的。

这百位各界名人一道献出个人写真,一部留给历史的人生记录。这种举动显示很深很强的代表性,暴露中国当代文人的整体文化素质、思想层次和艺术水准。文化界名人这一举动,不是对35年来“改革开放”成就这种精神成果的一个精彩检视和绝妙揶揄么?思维尚在鸟笼,身子仍在下跪,怎能想像这样的人会写出超然物外、精神自由的佳作精品呢?一个对70年来中国知识分子苦难和五四新文化断裂毫无沉痛感、缺乏思考力、不见道义心的人,怎么能写出具有深思维、大气度的好作品呢?

这些作家,有的貌似洋派,玩弄西方小说技巧;有的看似乡土,显得憨厚质朴;有的曾是后起之秀,故事编得婉转曲折;有的一脸纹理,似乎思考甚深。但是,他们在专制思维和小小利诱面前,都不约而同一齐露出三家村夫子的浅学寡识和政治俗气。没有思想,技巧是苍白的;心灵缺血,作品是贫弱的;人格缺钙,艺术是没有腰杆的。

60年来中国文艺界,匠多才少,巧多拙少,俗多雅少,世味浓而飘逸少,功利重而灵思少,奴气深而独立人格少。30年来,这些名人已被评论圈一群轿伕宠坏了,被捧上天而晕晕乎乎不自知,俨然一介名士,自以为下笔皆佳作,墨迹皆珍宝。当代中国作家群体,缺乏的不是技巧,而是思想素质和人格尊严。当代中国文艺界的名流们,离思想者和独立人格的标尺还很远,与诺贝尔文学奖的距离地下天上。走出名缰利锁,摆脱红尘拘系,守护良知人格,睁开眼睛知耻自尊,这是中国当代文化人启蒙第一步。走向现代文明,捍卫人类共同价值,中国的文化人还有很长的路。

文章来源:《中国人权双周刊》

(本文只代表作者的观点和陈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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